“可，若不处死他，怎堵悠悠之口？”
萧衡之的语气依旧淡漠，让我隐隐觉得这个男人很是陌生，似乎我认识的他，从不是这样的。
“是，确实是，沈睿那样的身份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萧衡之的皇位许会稍稍动摇，而他怎么容许自己的地位动摇呢？
“你当真觉得朕是这般冷血的人吗？”萧衡之自嘲一笑，定定地看着我。
他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没底，他这样坚定的感觉，让我深深不确定，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而我错怪他了？
在我疑惑的时候，萧衡之的嗓音清凉凉响起：“沈睿没有死，他被朕安置在宫外。”
“朕即便是冷血，也懂得最基本的道义，不会做这些过河拆桥的事情。”萧衡之双手背到身后，一副无情的样子，“朕知道他喜欢影贵人，到时候将他原封不动交还就是。”
“朕答应过沈睿，若是影贵人想走，朕便放他们离开，浪迹天涯，只要不回到沛州回到朕的身边威胁朕，朕也没什么可在意的，若是影贵人想留，朕也不会赶她，便顺了沈睿的意思，让他们相忘于江湖。”
这话说得，颇有一种性情中人的感觉。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那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阻碍，才要走到这一步呢？
“皇上，您蛮善良的。”我感慨，“原本想劝您给影贵人自由，没成想您已经为他们规划好了平安的未来。”
“岁月静好，他们的将来一定是幸福的。”我笑着看萧衡之。
到现在，我原本进宫的目的要给萧紫洛报仇已经彻底被我忘却，凶手是谁、能不能报仇、如何报仇早就不再重要了，因为这一切本就是萧紫洛自己安排的，我无形中成为她埋下的一条伏笔，在几年后默默生长，长到地面上，长到我应该生长到的位置。
而听到萧衡之说他会放了沈睿，我对他的恨意也便消失了，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爱恨一说吧。
“皇上，您和姜黎公主也一定是幸福的，”我看向萧衡之，他的眼里有着隐隐作痛的落寞，继续补充道：“肯定会的，她那么喜欢你。”
“不会的。”萧衡之意味深长道，“我和她永远不会幸福。”
“您不喜欢她吗？”我看萧衡之对姜黎，眼色都是不同的。
“皇上怎么会娶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呢……”
这是那天萧衡之同我说的最让我摸不清头脑的一句话。
后来我把同样的话转述给钟毓，钟毓微微蹙眉，在我的苦苦纠缠下终是很不情愿地说了句，“他喜欢的人想要自由，他怎么舍得让他喜欢的人永远跟在自己身边被束缚？”
“啊？因为太喜欢所以不会把她放在自己身边？让她顺从自己的意思？”我拉着钟毓的衣袖，“你别走，给我说清楚嘛！”
“就是这个意思……”
“可他不喜欢姜黎，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每一位君王，演技都很好，而且，”钟毓顿了顿，正经分析道：“想到今后君子国带来的利益，他自然而然也就接受了姜黎了，可能他真的会喜欢姜黎，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钟毓说的还真是挺有道理的。我还想说什么，他却不再让我说。
最后我总结出的结论是：萧衡之太深奥，我明白不了，总之他生活的很辛苦就是了。
还是挺心疼他的，这样一个背负着家国天下背负着责任的男子，肩膀再宽厚，背久了也是会累的吧。
他每一步都要细细计算，都要一点点分析前后因果，稍稍出了差错就要马上修改，降低错误率，在朝堂上是，在后宫是，处处都是。
人人都道皇上好，可当一个好皇上是如此的难。
最后离开的时候，我还是选择疏离地称呼他为：萧衡之。
他的心思我不太明白，但差不多也是了解的，可我终究是天地之间万千生灵的一个，属于天地自然，而我对他，只能算是朋友和知己，我不能像姜黎给他想要的，也不是一国公主，不能带给他权利和利益，充其量给他点欢笑吧。
可为给他这种欢笑，哪怕我付出全力，与他想要的那些王权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
这样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最后离开的时候，他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而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只是朋友。
所以我只叫了他一声：萧衡之，并在心里告诉他，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们的相遇本就荒诞，不如全都遗忘吧，他有他的姜黎，而我，默默转头看了眼旁边生闷气的钟毓，心里忽然被填得满满的。
稍稍向他靠近，轻轻挨着他，揽过他的胳膊，柔柔对他道：“一会儿，咱们去哪里啊？”
钟毓闷声道：“先送盏溪回沈府，过几日沈府就要被抄了。”别傲娇了，我都看见你嘴角勾起来了，装什么装……
萧衡之给了最后期限，让我们将沈府该处理的都处理清，该让沈睿带走的就让他们带走。
站在沈府门口，我心里惆怅万千。
上一次站在这里审视沈府的时候，里面还有沈睿，还有慕夏。而现在，空荡荡的大院门口零落的树叶和破碎的尘土，已经在向我们昭示着荒无人烟。
我转头看向沈睿和慕夏离开的方向，想到他们今后的生活，忍不住轻笑，慕夏和沈睿，你们今后终于能够舍弃束缚自己的一切，过着永远属于你们自己的幸福生活，别人如何，都与你们无关。
红尘紫陌，落日余晖，是只属于你们的世界。
盏溪平静地走近沈府，去打理最后的事情。
小九跟她一同下车，与她打下手去了。
我和钟毓还有我们的安排。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我回身看向不远处的地方，那里夜夜笙歌，那里纱幔飞舞，那里奢华迷乱。
“阿年，真的要去？”
“嗯，我很想知道师父的下落，只有去那里，找到颜素素，才能问出我想知道的东西。即便要付出什么代价。”
钟毓默不作声地牵起我的手，坚定地看着我，“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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