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温纨突然出声，声音发寒，又迅速平静了几分，“不要说了。”
白尧棠闭起眼，努力压制着那欲要炸裂般的疼痛，如他之愿不再多言。
不知过了多久，在白尧棠头痛略减的时候，温纨开口，语气少有的冷淡：“叔父有什么自信能让我活下去？”
白尧棠反问：“你又凭什么执意觉得你难逃一死？”
温纨摇头：“我不是觉得我难逃一死，我是不想逃。我想要的是拿我的命去换他们的安宁，而不是靠着叔父的死而苟活于世。”
白尧棠微愠：“我是让你活下来，陪着他们好好的活下去。”
温纨亦是反问：“是叔父要鱼死网破，为求网破，不惜丧命。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抱这般侥幸之心？”
白尧棠冷笑：“若当真要鱼死网破，那是不是要臻儿和纶儿也做好必死的准备？”
温纨道：“叔父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尧棠道：“你我鱼死网破，那另外张开的一张网将那些对危险一无所知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又该怎么办？除了你护着他们离开，或是让他们知晓危险之外，还有他法吗？”
温纨不及考虑便道：“不能让他们知道！”
白尧棠笑了：“为什么？”见他闭口，便冷冷替他说出答案：“因为你怕他们知道了会和你一样去送死。”
温纨微微摇头：“叔父你不必如此，您也该知道激将法对我无用。”
白尧棠略加沉默，当真不再激他，只是道：“你想说什么，先说说吧。”
温纨道：“他们与我不一样。叔父独自赴死并无把握能护得他们安全，但加上我就足够了。而你我之外，不再需要牺牲者。”
“是吗？”白尧棠的声音中又带上了冷笑，未等温纨反应过来，他的后半句已经说了出来，“我只当你是不敢承担比死亡还要艰难的生者之痛。”
温纨脸色猛的一白，纵是伶牙俐齿，一时间也没了反驳之语。
白尧棠淡淡道：“你若不留下来，知道了真相的温纶会如何？白臻会如何？夏茗又会如何？我敢说，至少夏茗与温纶会陪着你去死。而白臻，我也不敢保证。失去了两个儿子的温兄，想来也会和你弟弟做出同样的举动。失去了你作为最后支撑的残羽门……”
温纨却没有因为他这番锥心的话而有所反应，只是微微苦笑，然后等着他说完：“叔父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不敢承担再一次劫难过后的满目疮痍。也许我死了他们会想不开随我而去……但同样，我面对不了他们的哭泣，我承担不了。”
白尧棠道：“但你必须将把这些担起来，你没有更多的选择。”
“叔父如此说我，但叔父又何曾不是与我一样的逃避？”温纨眼角带笑，笑容却有些不真实，“连叔父都做不到的事，我又怎堪承受？”
白尧棠神情微动，只道：“你与我不同，你所能失去的远远多于我。我愿拼死相护的人，如今已然寥寥。”
温纨仰起头，深深吸气，脸色苍白如雪。
白尧棠自觉言语过重，于心不忍，却又只能如此逼他。
看着温纨，白尧棠不禁神情恍惚，从他身上隐约看出了自己年轻之时几位挚友的身影。挚友不在，他又怎能看着挚友的弟子再因自己而死？他不能。
目光几次变化，十指几次紧攥，眉心几次紧锁，终是未得其法。
“亡者恨，生者泪。若要一肩而担，我与叔父都承担不起。既然叔父让我选择后者，那我听从。”
白尧棠怔然看向温纨，露出了一丝笑容，暗松一口气：“那前者，就交给我来吧。”
温纨道：“待此间事毕，我便与子御回去，之后的一切都交与叔父了。”
白尧棠颔首：“需要你露面的事尽量避免吧，除了江无颜那里，其余都由我来布置就好。趁着风波未起，早作打算，以后翎歌宫也一并交给你了。”
“翎歌宫……”纵是温纨早知此行绝无生意，但听白尧棠如此说出，心口还是不由一阵绞痛，声音卡在胸口便无法吐出。
“好。”许久以后，嚼碎了千言万语方才吐出的一声承诺，轻如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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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门窗无风自开，门外侍卫毫无声响，一条黑色人影迈步而入，吟咏只剩缥缈。短短三十二个字，却令云恺与唐笑愚齐齐变色。
木袂已死，预言已断，天下知此三十二字者已是屈指。
知晓预言者，无不是本已当死之人。
每一个应死未死之人，都是对同守此秘密者的威胁。
很显然，唐笑愚与云恺在这个人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危险的气息。
黑色人影入室即止步，垂在身侧的手被袖子所遮住，谁都不知道他下一刻是否会动手。
唐笑愚横跨一步挡在云恺身前，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冷光，苍白的手指已经按在了腰侧。
不论是敌是友，唐笑愚都不想自己面前多一个知晓预言的人出现，尤其这个人还是个活人，陌生的活人。
况且他坚信，这个人绝不会是来做客的。
所以，不需知晓身份，也不必过问来意。只要他一动，战斗即开。
战斗的结果，一个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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