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菡问道：“此言当真？”
赵卿言颔首：“你我本是明媒，日后定当正娶。”
木清菡足足半晌，才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出声：“我不求正娶，只求公子不弃，此生共度。”
闻言，赵卿言变色，一时未能出声。就连静静站在旁边的佩儿与冉浩煵也不禁变了几分颜色。
许久，赵卿言才恢复了平静，苦笑道：“木姑娘问我那日火海之中说的可是戏言，可还记得我曾说木姑娘是我的王妃？”
木清菡颔首：“公子当日之言，至今犹记。我不要公子许诺，亦不愿委曲求全，只是希望公子莫要因此为难而已。我要的只是后半生的居所，不是名分。公子不需为我再三为难。”
赵卿言淡淡道：“我要救的是我的妻，不是妾。”
木清菡摇头：“我配不上你的身份。”
不是自嘲，不是胁迫，不是愤怒，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陈述。
两个素不相识、毫无生情愫的人结为夫妻，说到底不过是名门之间的一场交易而已。无论是木清菡，还是赵卿言，终究是逃不过的。
赵卿言静静看了她许久，洒然一笑：“就像当初天下皆觉你嫁我为妻太过委屈一样？”
木清菡道：“我是女子，父母之命，从来就不会觉得委屈。”
赵卿言轻声笑了起来：“天知道如果我的妻不是你，又要与怎样的一个陌生女子成亲。即便我有选择的余地，我也不想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木清菡笑问：“公子觉得女子是麻烦吗？”
赵卿言摊手：“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礼貌，但我真的很想在我短暂的一生中独自一人，在湖面小舟上打打盹儿，在湖边阴凉下发发呆，在茶楼靠窗的角落听听小曲儿。无论是在书房坐上一个夏天，还是在江湖纵马跑上一个秋天，都没有人会管。如果有了一个人在身畔，我要无时无刻不去提醒自己，我是已经成家的人，我是齐王世子，我再不能为了我自己而活着。”
木清菡喃喃：“短暂的一生。”
赵卿言似是在回答她的话，又似在继续自己未完的话：“我既不想我所剩不多的岁月为烦恼所填充，亦不想累哪名女子为我空守半生。”
木清菡过了片刻，仰头与他平静的眸子对视，眼中也是一般的平静：“我习惯了寂寞，也不怕余生一人面对无尽的孤单。我也希望我与公子共度的岁月，不会为公子增添烦忧。”
赵卿言目光轻动：“你要知道，你迈入王府的那一日开始，我注定负你。”
木清菡微微一笑：“本我所愿，无谓辜负。”
许久许久，只听到一声再低不过的：“多谢”。
一声多谢，一生至此决定。
远处被枯树所遮挡的阴影中，温纶听不到交谈的内容，却清楚了木清菡的选择。
她的将来，没有自己的参与。
出奇的，没有愤慨，也没有悲伤，甚至并不觉得意外。温纶就如此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如释重负。
所谓残忍，大抵不过是最后一丝当断不断的侥幸。
明知是侥幸，却报以希望，而非绝望。
用了这么久的痛苦与煎熬，换到了最后的一个结局，其实结果如何已经不再重要。
温纶笑了笑，放下了一切，满身轻松的离开。
他在看着木清菡，稍远处亦有人看着他与木清菡。
“尘埃落定，要做的，就是祝福了吗？”白臻抱臂靠在树上，仰头看着今日分外干净的天空，喃喃自语，“你们都已经放下了，我应该也快了吧。”
反正不论结局如何，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是祝福而已，不是吗？
白臻微怔，继而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起来。笑罢，起身，离去。
所有如丝纠缠成团的烦闷忧愁，都在这一刻解开，了却了四个人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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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笑愚在吗？”
“殿主在休息，还没有起来。”
“你进去看看他醒没醒。”
“这……属下不敢……”
“那我自己进去看吧。”
“宫主，您等等……”
阻拦的话还未说完，莫哭已经一把推开门大步走入，被屋内分外难闻的药味熏得掩住鼻子。
“关门。”唐笑愚并未起身，声音带着几分怒气。
莫哭紧紧皱眉：“这么大味道还将门关这么紧，不怕被熏死吗？”
“我又没请你进来，要么出去，要么把门关上。”唐笑愚声音中带着的怒意，大有将莫哭直接扔出去的意味。
莫哭撇撇嘴，随手将门关上，没好气的问道：“这下行了吧？蜡烛在哪儿？屋里太黑了。”
唐笑愚撑着床坐起身来，随意一挥手，五步之外三根蜡烛齐齐点亮：“桌子上有水，想喝自己倒，不渴随便找地方坐，有话快说。”他披散着头发，瞳孔赤红，脸色苍白如纸，本来不差的相貌此时看起来却生像从坟里爬出来的一只鬼。
莫哭不渴，也不打算往那很有可能布下了机关的木椅上坐，就站在那里问道：“你把云恺放走，为什么不和我说？”
“或许我应该提醒你一下，那是你三师伯。”唐笑愚找了个垫子塞到自己背后，淡淡瞥他，“我觉得你称呼他为三师伯或是三伯应该好一些。”
莫哭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与唐笑愚对峙了许久，还是退让了一步：“你将三伯放走为何不告诉我？”
唐笑愚道：“不是我放他走的，是他自己打算离开。而且，我也不觉得他离开与否还需要告诉你一声。”
莫哭惊怒道：“你……”
唐笑愚笑笑：“你什么你？你不要忘了你能坐上这宫主的位置是靠的谁，更不要以为我让你当傀儡宫的宫主就是为了让你恩将仇报、过河拆桥的。”
莫哭抿唇，不做言语。
唐笑愚道：“还有，云恺是跟着青衣公子走的。向他借兵，向他称臣，这都是你的选择，那就不要怪他将你关押的人带走。”
莫哭攥拳：“可现在不能让他走。”
唐笑愚打个哈欠，似乎对他的话感到无趣：“如果不是他愿意被你关着，他早就走了。”
“不可能！”莫哭断然道，“他服下了毒药，定时服用的解药只有我手中有，其次就是你。而且他全身武功尽数被封，外面又有那么多人，他根本跑不出去。”
唐笑愚不屑地一笑：“毒药？就你那毒药？放眼整个傀儡宫，除了我，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敢说比他更擅长毒术。都不用别人给他送解药，他自己就能将毒逼出。如果是我，每次送去的解药我都会留下三成，待冲脉破穴之时服下一次的药量，穴位解封之后再服下半副解药，如此足以取得傀儡宫中存放的解药，再离开傀儡宫。”
莫哭脸色泛白，片刻后慢慢道：“连你也是如此，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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